王美凤 刘学智:《老子》与华胥文化浅谈

2018-12-10  来自: 陕西华胥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浏览次数:735

王美凤  刘学智


在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,黄帝被称为人文初祖。在黄帝之前,还有所谓“三皇”,“三皇”在古代文献中,说法不一,但据清人陈寿祺所辑《尚书大传》所说,当作燧人氏、伏羲氏、神农氏。古文献中对伏羲以迄黄帝创造中国文化的功绩,有诸多的褒扬:《易大传》说包牺氏之wang天下,“始作八卦”,“作结绳而为网罟,以佃以渔”。包牺氏没后,神农氏作,神农时代人们已“斩木为,揉木为”,并且有了集市贸易,“日中为市,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货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。”神农氏没后,有黄帝、尧、舜氏作,三圣“垂衣裳而天下治”,社会更进步,文化更发达,不仅能“刳木为舟,剡木为辑”,发展了水上交通,而且“服牛乘马”,发展了陆路交通。在生活器具上,“断术为杵,掘地为臼”,并为了避风雨,把野处之“穴居”易之为“宫室”.改变丧制,把“厚衣之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树”的习俗“易之以棺椁”,把结绳而治,易之以“书契”。可见中国的文明社会是在黄帝、尧、舜的时代逐渐发展起来的。后世常将这些功绩归之于伏羲,说“太昊伏羲氏始造文字,首画八卦,为百世文明之祖。”(《三字经训话》)“伏羲氏始画八卦,造琴瑟,教嫁娶,作书契代绳结,造网罟教渔猎”(《三字经注释备要》)。说明,中国的文明社会是在父系时代已有了壹定的发展。以后在春秋时期形成的儒家文化,虽然直接的渊源来自周代的礼乐文明,但其以《易》为源,以“阳尊阴卑”为根本的观念,形成了对男性为主导的血缘传承的极度推尊,这成为韩愈及宋儒把儒家道统追溯到尧舜的滥觞。也就是说,儒家的文化之源可追溯到以伏羲、黄帝为代表的三皇五帝。

问题在于,作为中国化重要一脉的老子及其道家文化,其蕞深远的文化渊源在哪里?许多论著一般也把《老子》的思想渊源也追溯至《易》,这固然有壹定的道理,例如《易》的宇宙论以及所包含的阴阳对立统一和矛盾转化的辩证原理,对老子无疑产生过影响,老子所说的“万物负阴而抱阳”、“反者道之动”以及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与《易》所说的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”的宇宙论等说法,都有诸多相通之处。但是,值得注意的是,《易》重视社会制度和伦常秩序,重视lun理道德的价值,推崇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等,却与老子的思想观念不怎么吻合。可见,《老子》也许还另有其他的文化之源。据作者初步的考察,《老子》更深远的文化渊源应该与伏羲之前的华胥文化有关。或者说,华胥文化正是《老子》的重要思想文化渊源。试论述之。

一、华胥文化及其特征

据作者的考察,中华大地上大约为传说中的燧人氏的时代,曾有过一个以华胥命名的小国,称为华胥国。文献蕞早提及该国的是《庄子》和《竹书纪年》。《庄子·齐物论》:“昔者尧问于舜曰:‘我欲伐宗、脍、胥敖,南面而不释然。其故何也?’舜曰:‘夫三子者,犹存乎蓬艾之间。若不释然何哉!昔者十日并出,万物皆照,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!’”陆德明《释文》:“胥,息徐反,华胥国。”《竹书纪年·前编》:“太昊之母,居于华胥之渚,履巨人迹,意有所动,”太吴氏即伏羲氏,此说伏羲之母华胥氏居住于华胥之渚(渚,水中一小块陆地),由于偶履“巨人”之足迹而感孕,后生了伏羲。《太平御览》卷七八引汉‘诗纬·含神雾》亦谓:“大迹出雷泽,华胥履之,生庖牺。”宋均注曰:“雷泽地名。华胥伏母。”《山海经·海内东经》郭璞注引《河图》曰:“大迹在雷泽,华胥履之而生伏羲。”雷泽”,《水经注》卷四○谓“在济阴成阳县西北”,《元和郡县志》谓“今菏泽县东北六十里,已涸。昔华胥履大迹处也。”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亦谓“舜渔雷泽”,即此地乃为舜所渔之地。在济阴,即今山东菏泽。这些说法,均大同小异。下面所引文献,对华胥生伏羲以及伏羲的神异功绩说得更具体了一些;《艺文类聚》卷一○引《帝王世纪》:“燧人之世,有大迹出雷泽,华胥履之,生庖牺氏于成纪也。”司马贞《补史记·三皇本纪》:“太昊庖牺氏,风姓,代燧人氏继天而王。母曰华胥,履大人之迹于雷泽,而生庖牺于成纪,蛇身人首,有圣德。”唐徐坚《初学记》:“太昊庖牺氏。《帝王世纪》曰:庖牺氏,风姓也。蛇身人首,有圣德。燧人氏没,庖牺代之,继天而王……制嫁娶之礼。取牺牲以充疱厨,故号庖牺氏,是为牺皇。后世音谬,故谓之伏牺,或谓之密牺。《尚书序》曰:伏牺氏之wang天下也。始画八卦,造书契,以代结绳之政,由是文籍生焉。”即华胥氏在燧人之世,因于雷泽“履大人之迹而感孕,于成纪(甘肃天水)生伏羲。羲为风姓,形为蛇身人首。继燧人氏而王,因“取牺牲以充庖厨”,故号为庖牺氏。他不仅制婚娶之制,而且画八卦、造书契,社会由此而走向文明。晋王嘉《拾遗记》、梁萧绎《金楼子》等也有大致相似的记述。《释迦方志序》也说“轩皇之游梦也,初述华胥之国。”华胥国所在的地方,盖有数说。一为《列子》,说“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,台州之北”;二为佛教的说法,《辩正论》卷四谓“《典略》云‘黄帝梦游华胥氏之国。’华胥氏者即天:竺国也,在佛神游之所”以华胥国即印度;三为《太平环宇记》谓“蓝田为三皇旧居,境内有华胥陵。”《类编长安志》等所记亦同,说“古华胥氏陵在蓝田县西三十里”。佛教所说不可信,但《列子》及《太平环宁记》等所说则可以参考。陕西蓝田县现今不仅存有华胥陵,而且在华胥镇一带还有华胥沟、华胥渚等“遗迹”。看来,华胥和华胥国虽然在历史上扑朔迷离,但绝非空穴来风,她也许就是中国古史中五帝之前的一个地方小国,甚至可视为一个重要的传说时代?

那么,华胥国有哪些主要的文化特征昵?

首先,华胥国无礼乐之制,无仁义道德之化,保持着原始自然质朴的民风。《庄子·齐物论》谓:“夫赫胥氏之时,民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,含哺而熙,鼓腹而游,民能以此矣。及至圣人,屈折礼乐以匡天卜之形,县足支 义以慰天下之心,而民乃始足是   足支  好知,争归于利,不可止也。此亦圣人之过也。”此所说“赫胥氏”,《释文》引司马云,“赫胥氏上古帝王也。”但这个帝王是何人?司马氏认为是炎帝。郭庆藩《庄子集释》引清人俞樾说:“赫胥,疑即列子书所称华胥氏。华与赫,一声之转耳。《广雅·释器》:赫,赤也。而古人名赤者多字华。羊舌赤字伯华,公西赤字子华,是也。是华亦赤也。赤谓之赫,亦谓之华,可证赫胥之即华胥矣。”据此,“赫肯氏之时”,即华胥之对。庄子把该时代与后来有了圣人时的文明时代做了比较,说华胥之时是“民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,含哺而熙,鼓腹而游,民能以此矣”而有了圣人之后则是“屈折礼乐”,“县足支   仁义”,由此而导致人“好知”、“争归于利”。显然华胥之时,是中国古史三代之前蕞原始的社会状态,其民风质朴,无奸巧之智,无利害之争,既不需要以礼法制度去“匡天下之形”,也不需要以“仁义”道德教化“以慰天下之心”,人们无拘无束,自由自在,这恰好就是老子及庄子所追求的理想的社会状态。

其次,华胥氏无欲无争,自然无为。《列子·黄帝篇》以寓言记述说,黄帝即位十五年时,曾追求“娱耳目,供鼻口”等感官刺激,竟至“昏然五情爽惑”,又过了十五年,忧天下之不治,于是又“竭聪明,进智力,营百姓”,即用聪明智慧治之,以身役物,结果不仅未能致治,反而“昏然五情爽惑”,造成精神惑乱。于是反思自己:“养己一”、“治万物”其误在于“过淫”,于是乃“放万机,舍宫寝,去直侍,彻钟悬,减厨膳,退而闲居大庭之馆,斋心服形,三月不亲政事”,通过这种“斋心”、无为的体验,遂有所觉悟。直到其在位三十年后的一天,他经历了“昼寝而梦,游于华胥氏之国”的“神游。体验,方找到了自己理想的社会和精神的归宿,此即“华胥之国”。在那里,“其国无帅长,自然而已。其民无嗜欲,自然而已。不知乐生,不知恶死,故无夭殇;不知亲已,不知疏物,故无爱憎;不知背逆,不知向顺,故无利害;都无所爱[惜](憎),都无所畏忌。”显然,华胥之国是一个曾为黄帝所向往的无亲疏远近、无责贱尊卑、无制度安捧、无利害之争、无爱憎怨惯的自然淳朴、原始和谐的社会状态。《列子》说黄帝神游华胥之后,“怡然自得”,懂得了真正的“养身治物之道”,这就是“不可以情求”,亦即一切事情切不可刻意为之,应该自然无为,恬淡无欲。这既是黄帝从“神游华胥”而得到的应该持有的生活态度,也是治国之道的启示。

再次,华胥国应该是中国古史中的母系时代。所谓伏羲乃其母华胥因履“大人迹”感孕 而生,其所以以神异的故事说明伏羲的出生.显然伏羲的父亲是难以确定的,也就说明当时社会尚处于母系氏族时期。所以以华胥命名,电说明当时女性处于社会的中心地位。

这种有着质朴民风的自然状态.为后世人们所向往并力加推崇,称其为“华胥之俗”。嵇康《太师箴》:  “故君道自然.必托贤明。茫茫在昔,罔或不宁。赫胥既往,绍以皇羲。默静无文,大朴未亏。”《云笈七签》卷一百集,唐王璀《轩辕本纪》:“黄帝游华胥国,此国乃神仙国也。”《册府元龟》卷五八记玄宗时大臣裴庭、萧嵩等奏中称“反朴归醇,几若华胥之俗,”同书卷六八也记玄宗说“淳朴大行,华胥非远”。同书卷八六又记(天宝)三 年正月,玄宗制日:如果“犹微淳风尚薄”,则“未能臻华胥之俗”。《全唐文》卷一三十钱  《天柱观记》:“复华胥而入梦,欲阐无为之化,”《全唐文》五一三于公异“澹乎华胥之代,冥然葛天之风。”诗人李白在《明堂赋》中也说:“贵理国其若梦,游华胥之故乡。于是元元澹然,不知所在,若群云从龙,众水奔海,此真所谓我大君登明堂之政化也。”华胥文化几成为人们所向往的自然淳朴社会和质朴民风的代名词。

如果我们把《老子》的话语与此作一对照,不难发现其中的内在的联系。

其一,老于及道家所理想的社会,是受到华胥文化启示的结果。老子理想的社会是一个无礼乐之制,无仁义道德之化,保持着原始自然质朴民风的原始社会。他主张人们应该生活在一个所谓的“小国寡民”的社会里,在那里,人们“重死而不远徙”,总是居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,“安其居,乐其俗”,不仅无广泛的交往,甚至“邻国相望,鸡狗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,不相往来”,这是一种极为原始的自然社会状态。人们不必使用先进的“器”,以防其干扰纯朴的内心,故即使“有什伯之器而不用”,“虽有舟辇,无所乘之;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,”也不需要文化,“使民复结绳而用之”。在那里,人们纯朴得犹如赤子(“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”),过着平静安怡、台乎大道的生活。这种社会,看起来好像“无德”,其实是真正有道德的,所以老子说“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”。但是黄帝、尧、舜以后,他们积极有为,创造文明,高扬仁义道德,社会演化出制度和文明,这看起来是进步,但实质上是对大道的背离,老子对此持激烈批评的态度,说“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”夫礼者,忠信之薄,而乱之首。”所以老子极力推崇“朴”,主张“敦若朴”,“复归于朴”。到了庄子,对圣人的那些所谓的文明创造批评得更为激烈:“夫残朴以为器,工匠之罪也;毁道德以为仁义,圣人之过也。”“屈折札乐以匡天下之形,县足支  仁义以慰天下之心,而民乃始足是   足支  好知,争归于利’,此亦圣人之过也。”(《马蹄》)其理想社会比老子退得更远,主张回到“至德之世”,在这种“至德之世”,人们“同与禽兽居,族与万物并,恶乎知君子小人哉!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;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。”庄子所理想的这个社会状态,正与华胥氏的“大朴”时代相一致:“夫赫(华)胥氏之时,民居不知所为,行不知所之,含哺而熙,鼓腹而游。民能以此矣!”看来,老子、庄子所倡导的社会思想,不是没有根据的,它并不源于易,而是受到原始的华胥文化的启示。华胥文化才是老子社会思想的真正渊源。

其二,老子及道家的人生态度也受到华胥文化的影响。崇尚自然,主张无欲、无为、不争,这是其根本的人生态度。老子说“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。”,“常使民无知无欲”,“我无欲而民自朴”。他所以主张“无欲”,因为在他看来,“欲”是对人的自然纯朴本性的冲击,是对人淡泊宁静心态的一种干扰,所说“五色令人目盲;五音令人耳聋”。又说;“我无为而民自化”,“不上贤,使民不争”。而那些离开大道的“为”,在老子看来不过是一种妄为,其结果常常是对自然质朴本性的颠覆。故他特别向往远古的时代,而贬斥本性失却的所谓“文明”时代:“太上,不知有之;其次,亲之豫之;其次,畏之侮之。”最 好的时 代在远古(“太上”),其后则是每况愈下。于是老子主张“无为”,“镇之以无名之朴”:“道常无为而无不为。侯王若能守,万物将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。无名之朴,亦将不欲。不欲以静,天下将自正。”这些说法与黄帝所梦游过的华胥国人的“民无嗜欲,自然而已”、“不知亲己,不知疏物”、“无利害”、“无爱憎”的自然状态和恬淡无欲的心态颇为相合。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老子思想与华胥文化在渊源上的关联。

其三,老子推尊阴性(雌性)文化。老子虽然也说过“负阴抱阳”,但其立足点和价值的定位点则在于雌柔,而不在雄强。老子说“知其雄,守其雌”,他认为,相对于雄强来说,雌柔恰是更有力量的表现:“牝常以静胜牡”。老子也常将“道”说成是“母“,如说:“我独异于人,而贵食母。”即在俗人“昭昭”、“察察”之时,老子则主张“我独若昏”,“我独闷闷”。也就是说,他所主张的是与世俗人们离开大道的那种生活态度迥然有异的,他的“异”就在于“贵食母”,“母”,道也,即要坚守质朴的大道。老子多次强调“知其母”、“复守其母”,都是以母喻道的,其所说的“母”的本性,也正好是“道”的特性,当然也是“守道者”应有的德性。所以,即使治理国家,也要“处下”:“治大国,宜处下”,“大国者下流,天下之交,天下之牝”,大国要象江河一样居于下流,虽然她处在雌柔的地位,却反而会成为天下交汇的地方。原因在于雌柔常会以静胜过雄强。老子贵母、守道的思想,绝非无源之水,无本之术,从他对远古之道的推崇,可知其最 大的可能,是来自早期母系时代的华胥文化。

关于老子思想与远古原始社会的关联,古人似已有所认识到。王谦之在释《老子》时引《论衡》卷五“击壤者曰:‘吾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,帝力何有于我哉’!”解释说:“此即自然之谓也,而老子宗之。”

总之,老子的思想渊源,除了华胥氏,还很难找到其他与之相关的文化基因。华胥文化也许正是老子思想的历史文化渊源。


【作者简介】刘学智,陕西师范大学教授王美凤,西安文理学院。

关键词: 《老子》   华胥文化   刘学智   华胥氏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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